那天在经济与人性里面,我回复一个读者讲,我小时候那个院子里的小孩,个个都能看懂人性。

后来就有读者一直在追问,他留言写了很长的一段个人经历。

他上岸了,工作好些年了,他讲述了很多自己在工作当中的不愉快与迷茫。

…….

细节我不想转述了,怕他被单位看到。

我今天来讲一个概念,叫做人性世界里的母语理论。

其实小时候,对人性的看法,我也只见过一种。

人都是环境塑造的,谁也不知道自己认知以外的世界,除非他后来有机会接触到。

很多年以后,当我见过大千世界,我忽然发现,小时候我们院的孩子,他们普遍接受的思维模式,或者说做事风格,是有两个特征的。

第一个特征,学习的目的,不完全是为了学技能本身,也是为了埋一个因。

你像我小时候学英语,只有小学里的第一个暑假,是找了俩C9的外语系的大学生来给我教,也只教了音标。

一个暑假就只教发音,其余都不让他们教。

然后我奶奶就托她的同事的儿子教我,一直就固定下来了。

我只负责学习,但有时候听大人聊天,我奶奶和她的同事聊天,聊的都是前途。

当时是90年代早期,教我的老师,在外贸局工作,我奶奶和他妈妈,聊的都是单位收入如何,前途如何,以及讨论如果将来我吃外语这碗饭的可能性。

所以,这场安排不完全是为了让我去补课,不完全是因为学英语很重要。

也是为了埋一个因。

或者说,埋了两个因。

假如日后我长大了,真的从事翻译工作,有可能会去到这家单位,那么我的老师,就会成为日后我的领导,这是顺理成章的。

包括他的爸爸,某C9的化学系的主任,顺带教我化学,也是考虑六年后,我高考结束,假如报了化学,这也是伏笔。

这是一种思维方式。

所谓我到底是为了学一门技术,成为一个工具人,还是为了埋一个因,建立一段人际关系的链接?

假如是前者,其实谁教无所谓,哪怕你去图书馆自学也可以。

假如是后者,铺路很重要。

铺路不是说我铺一条就能用上一条,当年赖昌星的那句话,我放100条线,不是指望钓上来100条鱼的,能钓两条就不错了。

这是很大的一种思维上的差别。

我后来遇到很多人,你问他们什么最重要?

他们说学习最重要,技能最重要,有一门手艺最重要。

我们院的小孩从来不那么想,他们会告诉你,谁教你的很重要,通过学习作为由头,建立一段埋伏了未来因果的人际关系,很重要。

那么第二个特征在于,你讲的很对,但如果无法落实,对也了没用。

这个世界终归是人构成的,如果你不尊重人性,不尊重利益,即便你正确,也是寸步难行的。

说到底,每个部门都有小九九,每个人都有小九九,人不是机器,不是说你发个命令就能执行。

人这个东西,他只会按照他自己的人性和利益去解读你的命令,于是,如果你事先无法预判别人的预判,那你的预期往往是落空的,你的命令往往是走样的。

所以你会发现很多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是,什么是正确的?

我们院的小孩,打小就习惯于思考,什么是能做的?

当一个人,习惯了前者,他张口就是是非,你说了很多,也很卖力,可是你对面的人,不耐烦听。

听也是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敷衍你。

当一个人,习惯了后者,你张口就是利弊,对你对面的那个听众的利弊,他就愿意听,就能听进去。

那我们想想看,如果你没有这两个特征,另一波你的同龄人,有这两个特征。

长大后,你们进了同一个单位,那你当然觉得举步维艰,而他当然如鱼得水。

这个问题和天资无关的。

我今天讲一句不怎么地道的话,我小时候那个院子里,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的孩子,天资真的好低。

怎么看出来的?通过考试成绩。

他/她们当中别说成绩和我一个档次,哪怕比我差俩档次,都没有一个,从比我大十岁,到比我小十岁的范围内,都没有。

所以我小时候不怎么喜欢和院子里的小孩玩,我觉得一个个的,资质简直是,简直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拥有这两个特征。

所以我管这个叫做母语效应。

英国的小男孩,他IQ哪怕只有80,他讲英语是不假思索的,你哪怕专业八级考出来,你的第一语言不是英语。

你是脑子里先浮现出中文,然后翻译过去的。

想明白这件事,我们回到这个读者的工作环境。

如果你的思维方式和上面我说的这两个特征南辕北辙的话,那你注定很别扭。

你就像一个老夫子生活在英国,你脑子里都是之乎者也,人家都是ABCD。

你的老师是不是高育良,远比你是否精通明史重要得多,明白我这句话么?

而你的老师是高育良,是需要很早之前,就有心去安排的。

这是那种固定人际关系的环境没法绕开的,因为你的考评不是市场决定的,是有限的几个人决定的。

好比我在这里嘚啵 嘚,我的 嘚啵有没有人听,是所有读者共同决定的,这是个市场行为。

如果换个模式,换成90年代那种,我要 嘚啵,首先要固定的几个报社的评委,他们先选中了我,读者才有可能看得见我。

那就叫有限的几个人决定。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环境。

你不具备那两个特征,在后面一种环境下,就会很难受。

这不是你的悟性低,不是你的才华低,别说你,哪怕是孔子,去了英国,也不如5岁的小男孩。

所以我们要正确的理解何所谓智慧。

智慧不是说你拥有了它,你就吊打一切,不是这意思。

孔子讲, 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这个听起来很挫的东西,才叫智慧。

我那天讲经济与人性,我说,讲到这一层,还不开窍的,大概是脑梗了,好去医院了。

但其实很多人还是不开窍的。

他们以为的高手是丁蟹那样的,我能呼风唤雨,风来,雨来,我要涨得涨,我要跌得跌。

那不是投资,那是虎力大仙。

虎力大仙会五雷法,可以召唤雷公电母,我不会,我也没见过谁会。

真正的智慧是什么?

恰恰是根据情况决定自己到底要危言危行,还是危行言孙。

什么情况下,我可以做什么品种,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什么情况下,我没法做。

甚至做的时候,我一样得考虑自身的条件。

就像部队有组织度,人也有,同一个投资策略,张三能执行下去,李四不行。

这没啥稀奇的。

波兰运动员可以不带氧气瓶,15个小时冲顶珠峰,然后拿起滑雪板,直接滑雪滑到营地去。

你行么?

你执行不了这个方案,那你就只能带着夏尔巴人,带着各种装备,走既定路线。

所以真正的智慧是什么?

是我始终在做正确的事。

做事不难的,胡搞瞎搞的人很多的,难的是做正确的事情。

做一次正确的事不难的,难的是一辈子,每一天都在做正确的事。

你去观察每一个成熟的投资人,会发现他们和老农民没区别的,无非就是在正确的天时下,在合适的土壤里,用科学的种植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所以我那天在经济与人性里面说,我很喜欢费天王的话:

如果你觉得老农民种地也叫天赋的话,那它就是吧。